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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转一篇有关者。
柞里子:信仰与性格
信者自信,不信者自不信,性格使然。处于不同的文化环境,表现形式可能会有所不同,从而掩盖性格决定论之说。
生而为欧美白人,但凡性格崇尚传统、抵制新生事物者,必然信耶稣。生而为国人,但凡性格崇尚传统、抵制新生事物者,必然与宗教无缘。性格虽同,文化背景迥异,故自外观之,判若天渊;而自内察之,并无二致。
生长中国、成年而后移民欧美者之信耶稣,与欧美土著之信耶稣,所信仰者虽同,其所以信仰者实异。
生长中国、成年而后移民欧美者之不信耶稣,与欧美土著之信耶稣,所信仰者虽异(无所信仰,也是一种信仰),其所以信仰者实同。
趋时尚、善钻营之国人,倘若生长于50年代,必然学俄语,穿布拉吉,盼望中国之明日有如苏联之今日;倘若生长于80年代,则必然学英语,穿牛仔裤,盼望中国之明日有如美国之今日。
趋时尚、善钻营之国人,在国,必信马列;去国,必信耶稣;入欧美而不得留之际,则必信法轮。
扪心自问,柞里子既不趋时尚,亦不善钻营。虽然如此,却绝无藐视、鄙视,或者敌视趋时尚、善钻营者之意。
原因何在?曰:世界是趋时尚、善钻营者缔造的。不趋时、不钻营者,于人于己,皆一无所成。
趋时与钻营,难道不与儒家清高的传统背道而驰么?与清高的概念背道而驰,不错。儒家当真崇尚清高?未必。充其量只是一场误会。何以言之?且看司马迁如何谈论趋势与钻营。
视司马迁为儒家炒作第一人,应当无可争议。司马迁不仅为孔子树碑立传,而且为孔子弟子树碑立传,不仅为孔子弟子树碑立传,而且为后世的儒家树碑立传。把孔子抬举到与诸侯王等同地位的,是司马迁;“儒林传”成为正史不可缺少的部分的,也是司马迁。所以,据司马迁之见而看儒家传统,应当不会流入朱熹之流的儒家修正主义。
司马迁怎么看待趋势与钻营?司马迁的《史记》里写过这么三个人物。一个有名有姓有传,两个无名无姓无传。有名有姓有传的人物姓叔孙,名通,秦朝的儒生博士。秦始皇坑儒,叔孙通不在被坑之列,可见政治嗅觉灵敏、两条道路分明。秦二世之末,眼见天下大乱,一筹莫展,召集博士儒生列席政治局会议以商对策。叔孙通在会上作浩气凛然的长篇发言,博得秦二世的赏赐,可见政治立场坚定、革命斗志昂扬。下会之后,感觉不妙,立即溜出京师咸阳,投奔造反派领袖楚怀王。楚怀王失势之时,叔孙通已然立在项羽麾下。眼看项羽不成,即刻投降刘邦。刘邦楚人而讨厌儒服,叔孙通于是改衣楚人之短装。可见叔孙通见风使舵、溜须拍马的功夫一流。
从秦二世那儿逃出来的还有一位叫做伏生的博士,临走之前窃取官藏《尚书》一部,可见伏生虽然也能见机行事,毕竟是只能吃碗技术饭的陋儒、小儒。叔孙通的开溜不同,儒家经典一概棄之如弃弊履,却带着百十来号弟子一起逃亡。可见叔孙通绝不是死读书、读死书、读书死的腐儒,而是意识到人的因素第一、擅长搞思想工作的革命活动家。
刘邦由一个小混混儿当上皇帝,众哥们儿在朝廷上坐没坐像、站没站像,整天为争功抢位吵闹得没完没了。刘邦不厌其烦,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。叔孙通看到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,上书刘邦,请定朝仪。刘邦听了憂喜参半。喜好说。憂什么呢?嘿嘿!生怕自己出洋相,一个劲儿叮嘱叔孙通别搞得太复杂了。叔孙通心领神会,一连说三个“没问题”。不过,虽说简单易行得没问题,就刘邦手下那帮无业游民?恐怕还是得先搞个示范才成吧?叫谁示范,现成的有百十来号跟随叔孙通的儒生弟子在。不过,还不够,还得再找几个。再说,这套朝仪可是打着孔老二的旗号出炉的,能找几个鲁国的儒生来岂不更加道地么?
于是,叔孙通来到鲁国招聘贤良。积极响应的不少,不足为奇,那可是条当官的捷径啊!却也碰了两个软钉子,这就引出那两个没名没姓没传的人物来。因为是鲁国的两个儒生,于是后世人称之为“鲁两生”或者“鲁二儒”。这两人拒绝接受叔孙通的邀请:你叔孙通跟主子都跟过十来个了,你也配谈什么朝仪?如今战乱刚刚结束,百废待兴,就来搞什么粉饰太平的把戏。可笑!你滚蛋吧!别玷污了我的衣袖!嘿嘿!两位不识时务的愤青嘛!叔孙通不与鲁两生一般见识,掉头就走。反正愿意应聘的大把的是,又不缺你这两人!
果不其然,没这鲁两生,叔孙通的示范照样大功告成。刘邦见了,龙颜大悦,吩咐手下那帮无业游民依样画葫芦。但见那帮家伙一个个战战兢兢,如临深渊、如履薄冰。刘邦发一声感叹:当皇帝原来如此威风!哈哈!
这声感叹当然不会白发。叔孙通从而成为有汉一代第一任奉常。什么是奉常?中央高级党校校长?中央马列主义研究室主任?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?随你猜,嘿嘿!方正都差不多。
司马迁怎么评价叔孙通?“希世度务,制礼进退,与时变化,卒为汉家儒宗。‘大直若拙,道固委蛇’,盖谓是乎?”
说白了,就是说叔孙通坚持反对教条主义,坚持“不管白猫黑猫,逮着耗子就是好猫”的实用主义,不愧是与时俱进的、伟大的马列主义导师。
司马迁怎么评价“鲁两生”?嘿嘿!未着一词。倘若不是有陶渊明写了篇《鲁二儒》的诗章,恐怕不会有人费劲把这两人从叔孙通的传记中翻出来看一眼。陶渊明是什么人?虽然不忘钻营却又不善钻营的腐儒。倘若不会做两句诗,倘若不是家里有田园等着他去经营,也就是整夜泡在酒吧里使酒骂座的愤青。
读完叔孙通的故事以及司马迁的评价,相信所有在国入党、出国信教的国人,都可以挺胸昂头,高喊一声:“数英雄人物,还看今朝!”
总之,信者自信,不信者自不信,性格使然。人各有志、人各有性,未可强求,何可强求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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